62宠、爱

&esp;&esp;晚膳前，太医院的人例行送药来。雨露还未回来，白鹤在殿外接了下来，送进了内室。雨露早晚喝的这药她还是头一回见，因着会些药理，她下意识闻了闻，忽觉有些熟悉。

&esp;&esp;那药快凉的时候，雨露才回了暖玉阁。

&esp;&esp;瞧见她神色安定，白鹤才放下心，在她入殿时提了一句：“太医院送了药来，娘娘回宫后这两日早晚的药，奴婢闻着特别，却有些熟悉，不知可有方子吗？”

&esp;&esp;雨露坐下来，舀着那碗药，回想几息：“原是有的，只是方子给了太医院，实在记不得了。”

&esp;&esp;“方子竟不是御医开的？”白鹤有些惊讶。

&esp;&esp;雨露一边喝药一边答：“是公主府上的大夫开得，拿去给了御医，御医看过才早晚送了药来，想是不会有问题。”

&esp;&esp;“是没什么问题……”她这一席话，白鹤倒是忽然想起来什么，心下也松了口气，替她将蜜饯罐子取来，笑道：“奴婢倒想起来了，太妃娘娘从前也喝过相似的药方子，也是旁人给的。”

&esp;&esp;雨露含着蜜饯，将清苦的药味慢慢隐下，好奇地问：“也是？那是何人给的？”

&esp;&esp;“莲妃娘娘还未过身时与太妃交好，那方子是她给的，只是太妃喝得不久，因着里面有味春砂仁不易得。”算算已不知过去了多久，她那时还是个小宫女，现下能想起来，也是因着这味药材，白鹤才能想起那些事来。

&esp;&esp;春砂仁这位药是西南才有，二十年前尤为珍贵，是先帝宠爱莲妃，才耗费不知多少人力财力才自西南送来宫里。莲妃难产过身后，这味药材自然没机会再进到宫里来。

&esp;&esp;她想起这桩事，仍为故去的梅妃叹息：“其实那方子却是有些作用的，若是能常年用着，娘娘的身子或许能好些。”

&esp;&esp;或许因着这位梅太妃是楚浔的生母，雨露听着也觉得憋闷，好一会儿，像是为了转移白鹤的注意，便开了话口问：“那位莲妃娘娘如此得宠，不知现下哪位皇子是她所出？”

&esp;&esp;白鹤摇了摇头：“莲妃娘娘难产过身，皇嗣也没留下来，倒是太后娘娘第二日便早产生下了长公主。”

&esp;&esp;先帝痛失爱妃，第二日得了这位公主，往后便将所有的宠爱都给予了楚玥。后来太后做了皇后，楚玥便成了嫡长公主，身份更加尊贵，先帝更是给了她最为富庶的江南作为封地。

&esp;&esp;“果真是……”

&esp;&esp;雨露话头一顿，觉得这已不能说是“宠爱”，而是单单一个“爱”字了。

&esp;&esp;“陛下如今待您，就如同当年的先帝待莲妃，不过该是只多不少。”

&esp;&esp;白鹤笑着接过她手中的空药碗，福身行礼后退出内室，到殿外为她传晚膳。

&esp;&esp;这一向林雨露身子好些，吃得也多了，用膳时能多用小半碗，无论什么菜色都吃得香。自她回宫，小厨房就没开过灶，只糕点备得勤，更别提陛下时不时还差人送东西来，除却胭脂水粉钗环首饰，点心蜜果香茗样样不缺。

&esp;&esp;正用着膳，廊下金銮殿的宫人又送了一盘酥鱼来。

&esp;&esp;那碟子叫人端了上来摆在她眼前，雨露拿银筷点了点那一尾小酥鱼，没瞧出什么名堂来：“这么一尾小鱼，也送来给我做什么？”

&esp;&esp;送来的宫人还未走，听了这话，忙解释道：“回娘娘，这是泰山赤鳞鱼，这条是今年四月的第一尾贡鱼。”

&esp;&esp;“娘娘，陛下事忙，才刚用晚膳，瞧见这鱼便先吩咐咱们送来了。”

&esp;&esp;银筷停在鱼上顿了顿，雨露吸了口气。

&esp;&esp;泰山赤鳞鱼只春末夏初水温回升时能捕，但泰山离京城太远，这鱼被捕后需即刻用山泉水冲洗，再分层塞入藏着碎冰木箱灌入蜂蜡做鱼棺，快马加急走官道来直供御前。

&esp;&esp;她听过，却没真见过。

&esp;&esp;雨露竟有些不敢动筷了。

&esp;&esp;白鹤瞧她这样子，便笑着劝：“娘娘，听闻这鱼不仅味美，还是上好的滋补品，您还是快用了，别辜负陛下的心意。”

&esp;&esp;那一尾小酥鱼，真真动筷也不过几口便能用完。

&esp;&esp;雨露用过膳，拿手帕擦手时，垂眸对着身后还没走的宫人开口：“且要麻烦你，看御书房何时熄烛，待陛下回了金銮殿便叫人来回一句。”

&esp;&esp;宫人领命而去。

&esp;&esp;今日他来寻自己时瞧着实在不算好，也不知夜里究竟何时才歇下的。

&esp;&esp;这一去，竟是子时才有人来回话，说陛下刚自御书房出去。

&esp;&esp;“桃汛”在京郊愈演愈烈，派出去的几位太医着人送了医案回宫，先到了楚浔这里，还没来得及送去太医院。他带了那几本医案到龙榻，听暗卫在屏风外禀完事才翻阅。

&esp;&esp;烛灯还未熄时，他耳闻殿内轻而巧像是极力掩饰的脚步声，却没听到宫人来禀。翻着医案的指节微停，楚浔还未分神出来分辨，便听一声极轻的铃铛声，眉心霎时舒展。

&esp;&esp;那人画面堂皇进了内室，便直直向着龙榻来了，倏地掀开了明黄幔帐。

&esp;&esp;怀里扑来浅影，他瞬间伸手接住她。

&esp;&esp;雨露在暖玉阁时已洗漱过，眼下只穿着里衣，披风留在了殿外，及腰的青丝铺展在腰后，带着淡香。

&esp;&esp;“陛下还不睡？”她将两人之间隔着的那几本不知是什么的册子扔到一旁，几下踢了云履上榻，看他浅笑的模样却佯装生气：“马上就丑时了，您卯时上朝，还能歇几个时辰？”

&esp;&esp;楚浔环着她的腰靠在玉枕上，仰头瞧她故意下撇着的唇角，笑道：“入殿无人来通禀，堂而皇之地趴龙榻，舒嫔娘娘此举可与刺客无异，杀头的大罪。”

&esp;&esp;她身上温软，手脚也是热的，活像送上门来勾引皇帝的狐狸精。但他此时却没什么杂乱的念头，只觉得她这般娇纵倒是比从前更让自己欣慰了。

&esp;&esp;雨露略微起身，去拿那两本册子，翻了两页才发现是医案，劝道：“陛下翻医案能翻出什么名堂？”

&esp;&esp;就像她那时翻他翻过的商队账本，其实不过是无能为力后想要找寻蛛丝马迹的自我安慰。当一条条百姓的命变成了宣纸上的冰冷的字迹，从来不喜欢做多余的事的皇帝，也得为自己找寻宣泄的法子。

&esp;&esp;眼下有个人在怀里，自然不需要再翻了。

&esp;&esp;雨露将那两本医案放在榻前的小几上，又灭了烛灯爬到龙榻里侧来，学些他从前对自己做过的那样，抬手捂住了他的眼。

&esp;&esp;“陛下歇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