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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阳

风一声声吹着尖啸的哨子,在大山深处反复回响。

屋内的钨丝灯电压不稳,在垂死挣扎的最后闪了两下后,终是彻底熄灭了。

覃子朝将徐秋云送回房间,又留下陪了她很久,直到看着她朦朦胧胧地浅浅睡去,这才蹑手蹑脚的从里屋退了出来。

“云姨睡了?”趴在桌上的江闻皓听到动静,压低声音问覃子朝。

覃子朝轻声“嗯”了下,黑暗掩盖了他眼底的疲惫。

他摸黑走到五屉橱边,从里面拿出一根蜡烛和一盒火柴,将蜡点亮,立在了柜子上的盘子里。

烛光摇曳着,偶尔发出毕剥声响。

借着微弱跳动的火光,覃子朝对上了江闻皓担忧的眼神。

“我没事。”几乎是下意识,覃子朝便先开口安慰,“灯应该就是保险丝烧了,我明天再换一个就好。”

江闻皓看着他没说话,忽然就有些明白放假前董娥跟自己说的那句“覃子朝就是太懂事了”的真正含义。

因为懂事,所以就总是在把所有来自外界或是自身的负面情绪通通积攒下来,独自地吸收与消化,再用一副惯以的成熟温柔示人。

可江闻皓明白,如果覃子朝一直这样下去,他迟早都会有崩坏的那一天。董娥所担心的,应该也是这个。

覃子朝,他已然是将压抑活成了一种习惯。但其实,那些埋藏在他内心深处的消极与怨恨,从来就没有真正消失过。

江闻皓撑着桌,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覃子朝身边微微仰头看着他。

下一秒张开手臂,将覃子朝抱住。

覃子朝后背一僵,愣在那里。

两个人就维持着这个动作,在原地站了许久。

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蜡烛流下一滴蜡油,还没落盘便已凝在了烛身上。火苗又轻轻跳动了下,发出噼啪的细微声响。

覃子朝垂着的手,指间蜷动了下,缓缓上抬反搂住了江闻皓。

下巴正贴在他柔软的头发上,能闻到洗发水的清香。

“没关系,我真的没事。”

“放屁。”江闻皓冷冷骂了句,“你就是爱装。”

他又紧了紧抱覃子朝的手,声音听起来有些发闷:“覃子朝,你这样下去不行。”

覃子朝闻言,深暗的眸色颤了颤。

江闻皓:“我心烦的时候就会疯狂弹琴,要么就随便找个由头跟人干一架。”他淡淡注视着覃子朝,“要不咱俩现在找个地方干一架吧。”

覃子朝看着江闻皓的眼睛,随着他的话,那里面居然还有光斑在跟着跳动。

他伸手又去揉了揉江闻皓的头。

江闻皓想躲,但这次还是忍住没有躲开。

覃子朝在心里叹了口气,干一架,他怎么可能忍心打江闻皓呢。

江闻皓由着覃子朝摸了会儿他的头,终是忍不住说了句:“你再特么摸,老子真秃了。”

覃子朝这才停手。

江闻皓冲他递递下巴:“去洗把脸然后坐那儿去,我给你上药。糊了满脸血,半夜三更看着太特么惊悚了。”

江闻皓从背包里翻出了碘酒和棉签,这还是之前自己被赵涛那傻逼纠缠受伤时,覃子朝买的。

等覃子朝洗完脸回来,他便用棉签蘸了碘酒给对方涂。

要说这还是江闻皓第一次给除了自己以外的人上药。此前对待自己时,都是直接把消毒水胡乱往伤口上一倒拉倒。但面对的人是覃子朝,他尽量就还是耐着性子,轻手轻脚。

结果一不小心还是扯到了他的伤,覃子朝微微蹙了下眉,很低地抽了口气。

江闻皓心下一慌,忙凑身上前想帮覃子朝吹。

脸都快要贴着伤口了,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位置特么的在对方唇边上。

气氛一下子就又再次凝固了。

江闻皓喉结动了动,吞咽了下,一时竟不知是该继续装作若无其事地给覃子朝吹,还是撤身。

他张张嘴:“那什么,你…应该已经不疼了吧。”

“疼。”覃子朝幽幽看着他。

“……”

江闻皓没办法,只能一咬牙将心一横又凑近了些,一下下帮覃子朝呼气。

凉凉的气息就拂在覃子朝的唇边,他知道只要自己再稍微侧一下头,就能碰上江闻皓的嘴唇。

而后,他可以像之前那次一样,用一句玩笑话轻描淡写地稍带过去,让对方不要对他心存芥蒂。

但他不想。

他好像已经不能满足于这只是一次简单而单纯的碰触了。

他想要对方的回应,想要更深一步,想要从此无时无刻都可以拥有这样的碰触。

“覃子朝。”江闻皓撤开些身,眼里带着思索,“咱们回学校后,云姨这边你打算怎么办?”

他顿了顿,“你爸…我总觉得他一定还会趁你不在的时候回来。”

“我明天先打个电话给祁叔,让三子叫些人时不时来家这边转转。覃建军就是个典型的窝里横,应该多少能起到些震慑作用。”

江闻皓点点头。

覃子朝:“另外我想尽快在柳安给我妈找个房子,这样我回家会更方便,离祁叔也近。就是我担心她可能不会同意,毕竟在这里生活惯了。”

“能搬还是搬吧,不管怎么说安全都是第一位的。”江闻皓很想说就看你爸先前那傻逼操行,指不定还能干出些什么事来。但一想那毕竟还是覃子朝他爸,就又咽下去了。

“嗯,我明天再劝劝她。”

转眼间蜡烛已燃去了大半根,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过后,两人此时都迟来的感到了乏力。

江闻皓见碘酒已经干得差不多了,便重新坐了回去,一手托着下巴,半垂着眼睛。

此前,他有想过这个令覃子朝总是避而不谈的男人究竟是有多么不可救药。直到亲眼目睹之后他才不得不承认,他还是低估了此人的无耻程度。

起码江天城从没有动过自己一根手指头,而覃建军,所谓的亲情在他眼里恐怕真的还不值那一张存折。

“覃子朝,你会恨他离开你们么。”江闻皓问。

“我会恨他。”覃子朝顿了下,“但我巴不得他离开我们,死在外面。”

江闻皓抬起眼。

覃子朝:“覃建军根本就不配当父亲,我的出生也只是一个意外。”

这句话里蕴藏的信息其实很多,江闻皓多少能猜到徐秋云在和覃建军的这段婚姻里,究竟背负了多少的伤心与无奈。

在这样闭塞的山村中,她所要承受的痛苦和艰辛可能还要远远超出自己的想象。

有时候人言,是能杀人的。

深夜的风还在持续敲打着玻璃窗,像是一双双黑暗的触手。

明明这里也有着最璀璨的星空。

希望明天会是晴天。

……

当江闻皓再次睁开眼睛时,他已经躺在了覃子朝的床上,被子盖的严严实实的。

身旁没人,隔着房门的缝隙,他看到有一束光渗了进来,在脚下铺成一团金色。

江闻皓穿好衣服下床,打开了屋门,顷刻间被室外的艳阳高照弄得抬手遮了下眼。

一夜的风吹散了厚厚的云层,天朗气清。树梢上的鸟发泄般的欢呼雀跃,空气中弥漫着袅袅炊烟。

江闻皓的心情随着眼前的景物也转好了不少,听到厨房有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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