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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许清荎卡了一下壳,“算是同学。”他原本想说不认识的,又觉得过于刻意。以后要是偶然被拆穿,平白惹人误解。
“什么叫算是啊?”
许清荎在心里叹了口气,“同校过,不是一个年级,不熟。”
“哦,那算了,我还以为能打听到内幕消息呢,”苏遥大大咧咧地转过手机给许清荎看,“小美说的这些都太夸张了,不像是真的。”
许清荎象征性地扫了一眼,“什么夸张?”
苏遥就着手机读取,“她说他们小陆总平时彬彬有礼平易近人,这才几天时间,几乎虏获了半个大楼女同胞的芳心,据说每天前台收到的匿名巧克力要用最大号的纸箱装。还有,”苏遥边读边笑,“小美说她有独家消息,上周小陆总出席的酒会上,好几个名媛、当红女星明送秋波,他们boss洁身自好,都没给回应。”他转述的同时,手机还在一个劲的新消息提醒,“对了,小美说咱们拍摄的新品牌是小陆总亲自签回来的,夸他们老板审美一流。”
许清荎一直有点神思游离,直到审美这一句,他下意识莞尔地勾了勾唇角,“是有点夸张。”随后又有些怅然若失,八年的时间太长了,足够改变许多。
苏遥放下手机,盘腿而坐,姿态随意又放松。他乌黑晶亮的眸子眨了眨,怡然道:“倒也不算太离谱,我也觉得小陆总人不错,今天听说我等了那么长时间,他主动提出请我吃饭补偿,的确没什么架子。”
“嗯。”许清荎轻轻应了一声。
“他谈吐还挺接地气,比那些不学无术的富二代强多了。”苏遥继续,“也没开口闭口夹着英文,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个海归似的。”
许清荎给自己拿了瓶矿泉水,坐回单人沙发位上,点了点头,示意他在听。
苏遥突然凑近过来,神秘兮兮道,“哥,我觉得吧,这个小陆总有可能是同类。”
许清荎心尖一跳,“你怎么知道?”
苏遥两只手放到脑袋上,食指勾了勾,“我有基佬雷达。”
许清荎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苏遥自顾自接着道,“而且吧,我觉得他说不定对我有点意思。不然其实不用吃饭的,吃完饭他坚持要跟我一台车回来,还让司机在后边跟着。我们到地下停车场有一阵子了,他一直在跟我聊天,也没催着要走。”
许清荎无言以对。
苏遥把自己说乐了,笑了好半天,“我就随便跟你说说,单身时间长了容易得妄想症,反正你不会笑话我。”
许清荎被青年没心没肺的笑容感染,同时一股凉彻心扉的自惭形秽不受控制地蔓延,铺天盖地将他吞没。
美好的人值得同等的美好相伴,而不是被泥淖纠缠手脚。
“或许,不是妄想。”许清荎声线突兀地有些嘶哑,他用力按着喉口痉挛般的颤动,艰涩道。
陆野坐上车,示意司机回公寓。他回国之后,最开始按陆骁的要求规规矩矩地在老宅别墅住了大半个月。他理解是养母交代下来的一片好意,生怕他没有归属感。不过,实际上他哥是典型的空中飞人,一个月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总共没见过几回面的嫂子去了美国深造,偌大一栋宅子,百八十个工人帮佣围着他一个人转,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坚持了二十天,趁他哥叫他去办公室交代工作的档口,他以老宅离jk总部交通不便为由,提出想独居。其实,同在二环之内,能有多不便。不过他哥理解他的小心思,嘱咐了几句,就由着他了。
他现在居住的酒店式公寓就在jk大厦斜对面,是一间三百多平的大平层,样板间装修,智能家居一应俱全,窗明几净,空空荡荡。
他进门直奔浴室,三下五除二冲了个凉,忽略不需要马上处理的工作,跳过睡前的运动和阅读环节,避免大脑有机会进入思考与反省的状态,径直把自己按到了床上。
他一向作息规律,睡眠质量不错,今天也没有太过例外。只不过,许久不曾做过的梦,不期而至。
最初迈入那所校门巍峨的高中,他心底充斥着不安与排斥,但他没有选择。就像是陡然从落后的山村被接到繁华的首都一样,他不接受,就没有办法继续读书。哪怕是适应了一年,被填鸭式教导所谓的礼仪规范,又降了一级,他在入学之处仍然显得格格不入。
果然,这里的人跟绝大多数的城里人一样,对他偶尔冒出来的方言和没见过世面的土气既好奇又嗤之以鼻。不过,与平时遇到的那些需要顾忌着陆家人面子,只敢背后说闲话的人不同,这些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们的嘲笑和鄙夷更加肆无忌惮,自以为高级。他们其中一部分热衷于学他说话的语气,故意用各种他听不懂的语言交代他事情,再做恍然大悟状:“我怎么忘了,乡巴佬连英文都磕磕绊绊,哪里听得懂法语。”他们自诩客观,给他下了个“土帅”的定义。他们打探挖掘他的出身隐私,作为攻击侮辱他的凭据。
陆野小时候虽然生活条件不好,但乡野村落,欢快自由,母亲将他养得无拘无束,绝不是逆来顺受的温吞性格。他试图反抗过,被嘲讽了怼回去,被挑衅就还手。但在据理力争之后,仍旧只得到他那位道貌岸然父亲的训斥与警告,他不服。可当见到素来端庄优雅的养母来到学校,不得不为他的冲动在更高一级的权贵面前低头道歉时,他认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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