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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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期间,就这个问题,她和吉霄讨论了很多。因为对从实体到虚拟的变化,她这个两年前还与世隔绝的人最有感触。
来宁城的次年,见到人在家中买咖啡时,方知雨很惊讶。因为在她的认知里,要买一杯咖啡,做的第一步是出门去店里;而现在的第一步却是打开手机,先点单。
更令她感受到观念转变的是对门店的理解。以前谈起门店,她想到的是县城里那家烟雨茶;但现在谈起门店,她想到的却不止实体,还有各式各样能添加购物车的屏幕。
“所以你对品牌部才重要啊,”吉霄听完她的感慨告诉她,“以前大家的消费场景由柜台、桌椅和服务员构成,现在却变成了手机界面,由文字和图像构成。这全是需要你输出的地方。”
一想起这些,方知雨就心潮澎湃,好像十六岁那年坐在茶田间念课文,想象着远方的春风。
时间还真是令人感慨。原本,她已经不期待未来。但是现在,作为一个在旧世界没有赶上时运、被隔绝在云雾中的人,却能被新世界需要。
这么看来,她是真的可以试着放下过去往前走。
方知雨百感交集,就看见书柜上的《冰与火之歌》。确切地说是第一卷。有三册,黑色封皮。
这是很多年前的版本,旧得有些破损了——
是她当年送给吉霄的。
刚搬进来的第一天,方知雨就注意到了这套书。因为这是她和吉霄曾有过交际的证明。不止这个,她以前分明还送过别的,甚至有署名的那种。这么说来她们连合照都有过……但在这个家里,都没见到。
听吉霄说,从老工业区搬来市中心时,她们处理掉了很多旧物。是那时扔掉的吗?具体是哪一年搬的家呢?当时就失忆了?真的没见过任何跟“时知雨”有关的东西?……
想问,又不敢问。
至于唯一剩下的这套《冰与火之歌》,记得当时是为了跟风表姐,才让爸爸订购。在家放了几个月一页都没打开过,直到吉霄来作客。
吉霄说她以前在开音像店的朋友家看过这个盗版书,很好看的,可惜只有上册,不知道后面发生什么。见吉霄喜欢,她索性送给她。等到很久之后汪润推荐,去看了改编的美剧,才惊觉这个故事精彩纷呈,可惜错过了小说。
被她轻易放弃的,吉霄还留着。书是这样,钢琴也是。若不是确定吉霄失忆,她真会抱着侥幸,想她们那些她不敢回望的曾经,是不是还有一丝半点希望可以弥补。
这侥幸初升起,是刚到白夜那阵。听常客叫吉霄“时雨”,让人写下来发现还真是她名字中那两个字。光是揣测吉霄为什么会用这花名,她都失眠了三日。结果后来进公司才知道,原来只是因为吉霄的花名叫“及时雨”——
还是丸子帮取的。
失望之余,还是忍不住假设,要是她们之间有另一种可能多么好。
想虽这么想,却根本没勇气实践,不敢去豪赌跟吉霄整理曾经,生怕踏错一步,现在的美梦就会破碎。
可是,在她看来,跟吉霄的共度的那些曾经所覆盖的远不止苦楚,还有美好。
认识时年纪小,所以她人生中有一些大事其实是有吉霄参与的。印象最深的就是初潮。
那天她很不舒服,但还是坚持去参加了补习。出门没多久就恍恍惚惚摔一跤,还被路边的灌木划破了小腿。
可即使受了伤,她也没能因此集中精力。总觉得没力气,整个人粘稠又沉重,像感冒了,但又分明不是。
无精打采到面馆,吃完要走,就被吉霄一脸急切过来拉住她。遮遮掩掩带她到角落,少女脱下自己的外套系她腰上。
“裙子上有血。”又低头到她耳边提醒。
说的是标准普通话,方知雨却完全没听懂。“什么血?”她问吉霄。
“你来那个了呀。”
见她还是茫然,吉霄凑得更近些,伸手半掩着脸跟她说:“就是……月经。”
这下轮到方知雨吃惊。但经验虽然陌生,知识她是有的。身边已经女同学陆续来过,再加上妈妈早教过她,而且表姐也说,某一天,这事情一定会发生。
因此她的心很快归于了平静。反而是吉霄得知她是第一次后,变得像油锅上的蚂蚁,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连客人也不接应,去跟吉小红说明了情况,然后焦急地拉着她进里屋。
记忆中那房间又窄又小,进门先经过公共卫生间。马桶黑得让方知雨看得脚趾抓紧。空气也混浊,有屎尿味,还有潮湿的霉馊味。
进去后到处乱糟糟的,堆满了东西,铺着黑垢。没有窗,上下铺。阴沉憋闷得像个不透光的小盒子。
即使如此,方知雨也打算遵守基本礼节。正要脱鞋,吉霄说不用,让她直接进去。拉起用以遮蔽的挂帘,吉霄找了干净毛巾放床上让她坐。她便坐下,垫着吉霄的外套。
吉霄给她衝红糖水,然后说她得找小姑要钱去买卫生巾。让她就在这等着,她很快回来。她乖乖点头,坐着一动也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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