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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眶又红了起来,勉强忍住泪水,继续写下去。
[他是为了保护我,才主动去承担那些危险的工作。
因为我比他年轻,能比他走得更长,所以他把这个活下去的机会让给了我。]
钢笔的笔尖停在了纸上,片刻,一滴泪水啪嗒一声,落在了字迹上。
“让给了我”几个字的墨迹被晕染开来,不一会儿就有些模糊。
方曜轻轻吸了吸鼻子,继续往下写。
[如果有的选,谁不想活呢?
可是我们的时间太紧了。
多耽误一刻,都可能事关国家民族的前途命运。
我们一穷二白,除了拿命换时间,还能怎么办?
可老师说,他这一辈子划得来。
隐姓埋名、远离故乡,在这高原上默默地付出生命,他说这是划得来的。
因为他这一辈子,做了一件有意义的事。
就算世人不会知道他、记得他,可是山川和日月见证了他的燃烧。
他和这片土地上的万千英灵一样,用生命踏平坎坷,为后人铺就大道。]
方曜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落,将信纸晕湿了一大片。
他几乎没法再写下去,拿手捂住嘴,嘶哑地哭了出来。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指缝间滑落,很快将信纸晕染得一塌糊涂。
方曜哭得浑身颤抖,拿袖子不停抹着眼泪,在信纸上写下最后几行字。
[阿昭,这几年我失去了好几位同事,现在也失去了老师。
从今以后我就要带着他们的期望,一个人走下去了。
我希望我能圆满完成他们交付给我的使命,完成国家交给我的重任。
希望你在远方过得一切都好,不要把我忘了。
盼望你再次来信。
方曜。]
好不容易写完这封信,他收拾了情绪,拿袖子将信纸擦擦干。
然而信纸实在湿得不成样子,方曜便只能将它撕下来,铺在桌上,等着明早干了,再折起来。
铺着信纸的桌边上,摆着一个自制的、简陋的相框。
路昭的彩色单人照片搁在里头,过了好几年,照片有些泛黄掉色。
但里头的人还是那样,温柔地笑着,望着他。
春节来临前,老李和路昭为德阳县带来了好消息。
他们这几个月四处游说,带着外地老板一批批地来县里考察,总算有几位外地老板表示出投资意向,同县里的招商办谈好了条件,签订了合作协议。
过完春节,他们就会来德阳县投资建厂了。
老李高兴得不得了,带着路昭下馆子庆祝,连连感慨:“县里这下才是真的有发展希望了呀!”
“有了工厂,就能创造岗位,大家有工作,企业有效益,政府就有了税收。”他手舞足蹈地描绘着将来,“政府有了钱,就可以继续搞基建,创造更多岗位,让大家都富起来,有钱花,能消费,经济就起来了!”
路昭笑着说:“是。要不了几年,这里就会大变样了。”
老李笑呵呵地又让老板开了一瓶二锅头,拿着二锅头的玻璃小酒瓶,满足啜了一口:“不知道我这把老骨头,还能不能撑到几年后。”
路昭给他夹菜:“以您的身子骨,肯定没问题。”
师徒俩有说有笑,在路边的小饭馆吃得饱饱的,出来后被冬夜的冷风一吹,老李登时打了个喷嚏。
德阳县的冬天并不算冷,但是靠近海边,风特别大。路昭担心老李喝完酒吹风,明天就得感冒,连忙拉着他往宿舍大院走。
老李有些醺醺然,但还没醉,被路昭拉着走到宿舍大院门口,嘴里还惬意地哼着小曲儿。
可宿舍院门口这会儿却围着一大帮人,乌压压的,路昭走近一看,才发现都是领导,不仅有经改局的,还有县里其他几个单位。
他心中咯噔一声,直觉出事了,连忙走过去。
“怎么了?大家怎么都在这儿?”
“这不是前几天下了暴雨么,咱们通往德裕市的大马路周围都是山,有好几处山体滑坡,把路全堵了。”一人说,“咱们现在还不知道具体情况,但估摸着重新通路得春节后了。”
路昭身边的老李一听,整个人一激灵,就清醒了:“春节后才通路?春节后具体多久?”
“这咱们也不知道啊,能尽快当然是尽快。要过年了,那么多船老板等着去市里卖鲜鱼,要是路走不了,鱼不就全砸手里了。”
“还有年后来投资的老板们,路不通,他们人都进不来,别说建厂还要运那么多材料了。”
“别说这些以后的事了,现在马上要过年,路不通,这个年都过不好。”
老李急忙说:“那县里要想想办法呀!”
“别急、别急,这不是在想办法吗。”赵爱国连忙安抚他,“县里刚刚召集各部门开了会,临时组了个小组,从各部门都抽调了人手,各项工作都安排下来了。”
德阳县的支柱产业是渔业,而渔产品几乎都是海鱼,这些鱼儿离开海水可活不了太久,要是拖上一两个月才通路,船老板们这一年就血本无归了。
县里花了两三年才养出这么一批先富起来的人,还指望着他们先富带动后富呢,可不能就这么破产了。
而且不光是船老板,自从县里通了路,不少小商贩都发了家,这些做生意的人就靠着这条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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