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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洛赫就像雨夜中即将熄灭的两团火,寒冷时抱团取暖的两只猫,想要靠近是本能,他双手交叉抵住额头, 用没有神祝福的十岁生日偷偷许愿:希望大家天天开心。
发现洛赫出现在自己的校门口时,春归是开心的。
那段时间洛赫的家人总会跑到他们家门口威胁许春娟不准二审上诉,碎掉的窗玻璃, 熏得眼睛疼的红油漆, 甚至开膛破肚的流浪猫狗, 和让他们私下调解的物业民警。
网络的谩骂铺天盖地, 洛赫一家的黑白照镶上花圈, 键盘侠终于找到自己的用武之地。
春归明白事情的过错不在洛赫,毁掉的家庭中,家人是最大的受害者。
可当春归想要靠近他时,乌压压的人潮却将两人狠狠隔开。
春归连跳起来都做不到,因为他的双手被大家紧紧握住,怜悯的眼神似要将他完全吞没。他们说这是一种保护,他只需要待在水上步行球里,做一个弱者就够了。春归怀疑球里根本没有供自己呼吸的氧气,他快要窒息了。
太阳正在落山,回过神时,那堵墙也随之消失,洛赫不见踪影,地上只留臭鸡蛋的痕迹。
少年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但众人掐住他的喉咙,说不存在这回事。
于是春归学会了,安静。
不久后,张明自杀再度将话题推上高-潮,只不过这次抨击的对象却换成了许春娟。
他们说张明是被许春娟索要的巨额赔偿逼死的,可法院的一审仅仅判下二十九万元。
见谣言站不住脚,他们迅速团结地换上另一个矛头,死者的妻子全妆出席,戳得许春娟浑身都是血窟窿。
漆黑的夜里,春归没有任何征兆地醒了,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千斤重的铁块压得他浑身上下透不过气,他想张开口喊妈妈,回答他的却只有窗外的一声“砰!”,和随即而来的尖叫。
砰!像春归戳破的生日气球。
砰!像半空中绽开的烟花。
女人的血染红了春季平的黑白遗照,女人的血蔓延至春归的脚下,永生都洗不掉。
少年缄默地望着,直到第二天许春娟的尸体被人抬走,他的世界也没有再亮起来。
于是春归学会了,闭眼。
再后来,春季平和许春娟的黑白相框钉在客厅因潮气而泛起灰白的墙上。
房间内,卡顿的老人机在狭窄的卧室里发出幽暗的白光,九键拼凑出几千字的长话。
春归一遍遍审阅,确认没有任何错别字、语句不通能被网友圈出来吐槽的点后,他点击了发送,评论那一栏立刻多出无数个小红点。
春归的手机很卡,加载不出来,但他迫切地想要看到有人认同自己的话,等了将近二十分钟,半梦半醒间老人机的界面终于缓冲好了,少年立刻睁大眼睛看,下一秒,电话商弹出一条短信,【您本月欠费xx元已停机。】
第一条热评是“春归的腿毛别洗了,如果不是他家贪得无厌,怎么会逼死洛赫的爸爸?”
回复跟着一片支持与赞同。
少年失落地垂下手,逃避般把自己蒙进单薄、破了洞的被子里。
十岁的生日蛋糕沾了血,就连愿望都成了恶魔实现。
春归明白,开心是很珍贵的东西,可他不明白,这个世界上必须要有一方不开心,别人才能开心吗?
他不喜欢去到学校就被拖进厕所殴打,疼痛让他感到难过。
他不喜欢洛赫颠倒黑白的言论,这些伤人的话让奶奶日夜流泪。
他也不喜欢春季平和许春娟挂在墙上的黑白照,没有色彩,冷冰冰的。
可他们每个人都在笑,他们的开心像沾上毒液的银针,狠狠扎向春归,于是少年只能用自己的血液、眼泪,画上一个大大的笑脸。
他学会了,逃避。
刺刀碎裂在自己怀中,春归死死凝视着身披洛赫和乔俊皮囊的怪物,它们是他的痛苦和恐惧。
沈雪迟教给他珍惜、勇敢和放弃,可他依然被怪物击倒在地。
他的内脏被震碎了,浓稠的血液从他嘴角缓缓淌下,在对抗内心恐惧这条路上他受了太多伤,可从没真正赢过一次。输掉的代价是死亡,如今只怕是又要死一次了。可怜的是沈雪迟,爱上的竟然是一个连自己都不爱的人。
春归缓缓合上沉重的眼皮,怪物向他扑过来的过程被分解的很慢,最后不知是从哪里溅来的一滴血晕染进青年的眼球,在那一片血色之中,他看见了自己流血的一生和沈雪迟变法宝一般拿出来的干净生日蛋糕。
故事或许在这里已是结局,那么春归再许个愿望吧。
希望沈雪迟天天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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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龟山外部,不良青年已经染回一脑袋黑发,他跳下车,扯了扯衣摆上的褶皱,反手甩上车门。这会太阳正大,阳光刺眼,把他胸前别着的亚力克牌照的反光,上面刻着两个大字,陈山。
“啧,就快到约好的时间了,人怎么还没出来?”陈山边说边抬头看,双手拢在眉眼间,认真地打量着乌龟山的全貌。
短短一天半的时间,外界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乌龟县的县长贪污下台了,在他们吃午饭的时候,镇上的大喇叭通报着乌龟县从此划分给隔壁的武孝县。乌龟山将成为重点开发工程,希望全县广大市民朋友积极主动宣传,不要给游客们留下不好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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